《医者》01|言沈
“近日阴雨延绵湿气过重，沈小姐的体质本就寒湿偏重，又加之先前……治疗不及时，如今邪气内侵伤口的恢复更是不易，怕是会留下病根。”
一如往常，医女商羽在将沈婉儿的情况说明后并非得到什么回应，同初见时一样，那位言公子甚至连嗯一声也未曾，只是静静的听完便转身离去，若非是听过这人说话的话，商羽大概会觉得这人，不，是这俩人，都是哑巴。
来到言府的这些时日，除开府中下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商羽便只听到过沈小姐那少气无力的咳嗽声了，这府里上上下下便如同近日的天气一般，看得见的冷。
“咳咳……”
看着沈婉儿那因咳得喘不过气而憋红了的小脸，商羽略无奈的叹了口气，思来想去，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递上一杯热水:“喝点水吧。”
“谢谢。”沈婉儿道了声谢，听得出来，声音已经因为咳嗽的太久而变得有些嘶哑了。
唉。她又在心里叹了一声。
其实她想和那位言公子说的是，这天气铁链子这么贴身栓着会加重寒气入侵体内的，你要真想这沈小姐好就把那破链子给卸了，奈何她就只是个因为学艺不精被师父扔来走人情的人，这话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了。
“我，可以开窗看看吗？”罕见的，这几天来除了说谢谢二字再没出过声的沈小姐，第一次开口说了旁的。
闻言商羽愣了下，看了看沈婉儿身上那锁链的长度，又看了看窗口的位置，显然是够得到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会问她，直到沈婉儿以为她在犹豫又匆匆的补了句:“姑娘不必为难，若是不成，当我没说便好。”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沈婉儿这是，和言府的那些下人们一样，认为言冰云弄她这样一个医女来是为监视沈婉儿的，所以才有此一问，觉得要做什么得经过她的准许才行，前一句是怕她会阻拦，而后一句，则是怕她会受罚。
“当然可以！窗不就是用来开的，只是最近连日阴雨，这会虽说已转了晴，但寒气仍重，得多穿点小心着凉。”商羽忙说了这么句就跑去将窗户拉了开。
“谢谢。”
又是一声道谢，这次，商羽总算是懂了道谢的缘由。对这不管她做什么沈婉儿都会道谢的行为，商羽原本是很疑惑的，但现在她却是明白了，如果沈婉儿认为她是来监视的，那么她所有照顾的举动都得算是善心大发，自然是该道谢的。
其实，不仅是言府的下人们，外界所有知道言冰云弄她这样一个医女的人，都认为她来是为监视沈婉儿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自家师父为了走人情，把她从深山老林提溜出来扔给了费老的徒弟范闲，要她言听计从好好给小范大人办事，办不好不许回去，搞得她差点没一气之下断绝师徒关系。
在自家不靠谱的师父的衬托之下，小范大人给她的任务已算是和靠谱二字沾了边，简单来说就是让她发挥所学，来言府好好照顾这位沈小姐，小范大人当时是这样说的:“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沈小姐，划重点啊，字面意思的照顾！
发挥你医者的仁心，不仅医身更要医心，与病患感同身受，她疼你比她还疼，她伤心你比她还伤心！思她所思忧她所忧，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外伤到心灵，全方面无死角的关怀。
这也是小言公子的意思，他那人有语言表达障碍所以由我来替他叮嘱。”
当时被小范大人一番话说懵了的商羽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小范大人便是不写书直接去当说书的大概也能赚不少银子。
关于这位沈小姐的身份，钻深山老林整天以种草画花为乐的商羽自然是不怎么知道的，因为是空白，所以便由着范闲胡写乱画了，什么情根深种啊，痴心不改啊，反正就是一出话本子也不定敢不敢那么写的爱恨情仇的戏码。
范闲的口才是毋庸置疑的，被那天花乱坠的描述给洗了脑的商羽，本着见证话本般剧情的想法去到了言府，而后在看到被铁链子拴着且面无血色的沈婉儿时被一棒打醒，终于想起了话不能只听一头的道理。
进入言府后没多久商羽就听到了那些她想要听的其他说法，言府的那些下人们所说的话并不怎么好听，大致意思就是说沈小姐没脑子没自知之明什么的，但商羽却并没有把这个说法听进去。
虽然自她来到这儿后这沈小姐便时常处在昏睡的状态，没和她说过多少话，可这短暂的相处还是让她确定，这并非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就像现在，沈婉儿虽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但却默默的通过月亮的圆缺来推算时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脑子。
商羽是一个医者，一个翻阅过万千古籍，却仍旧要自己亲试草药作用的医者，师父对她的教导一直都是要相信实践，所以她从来不会轻易的对事物作出结论，现在信了范闲的说法也是因为这段时日在言府的所见所闻。
那言公子若果真如那些下人们所言的那般，对沈婉儿毫不在意的话，又怎会冒着大不韪把沈婉儿接进言府呢？就算沈婉儿是以囚禁的形式被锁着的，言冰云在外承受的压力也不会小。
如小范大人所说，如果言冰云当真对沈婉儿不关心的人，又何必三天两头的问她沈婉儿的身体状况，且据小范大人对她的交代来看，在她来之前沈婉儿应是中过毒，所以特意交代她所有给沈婉儿的物品都得检查是否有毒，由此可见，找她来根本不是因为监视，而是为了保护沈婉儿，只可惜，沈婉儿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现在是”
“你不用告诉我，我自己推便好，就算不妥也与旁人无关。”看出沈婉儿是在通过月亮推测时间后，商羽本是想直接告诉沈婉儿现在的日期，却不想才说了个开头沈婉儿便来了这么一句。
商羽没再说什么，见沈婉儿已然推算完，便忙伸手把窗户合上，将沈婉儿扶回了床边。
她终于是明白了为何聪慧的沈小姐会被人说没脑子了，不是不够聪明，而是因为太过心善，自己都已经处在这种境遇了，却还为他人做考虑，当真是一点都不像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可她却也因此而心神担忧。
世道不公，如这般心善之人，也不知是否，真能得个好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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