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溪流

尘舟同人《忆前尘》3


“木拉,今天是你负责啊?那姑娘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除了比刚来的时候热乎了点,完全没变化,那脸快比我们的帐子都要白了。”

“唉,这些年大君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上心过,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愿盘鞑天神保佑,让这姑娘的身体早点好起来吧!”

耳边再次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对话声,这次依旧是隔着很远,但却不像前几次那般像是被用湿布给蒙着一样闷的很,虽然声音很低,但却是清脆的,和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梦中那略刺眼的光。

她抬了抬胳膊挡在了眼前,用力眨了眨眼,在视线清晰之后最先看到的便是顶上那米白色的布,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那是帐篷的顶。

看来那不是梦,她是真的到了北陆。

想到着儿转头看了看屋中物件,更加确定了她的这个判断,而后便掀开被子下了地,抻着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百闻不如一见,她虽在书本中看过许多有关北陆的记载,看过书中所描绘的地广人稀,但真的看到这辽阔的草原,她还是会为之震撼。

她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那两个穿着蛮族衣服的姑娘已经走了,帐子外没什么人,或者说是帐子也没多少。

她被这景色给引着向远处走了去,找了一处偏高些的草坡坐了下来,看看身边走过的羊群,再看看远处同茶壶般大小的帐篷,颇有些感慨的长叹了一声。

她其实是个比较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以前哥哥总说在这座皇城中,最容易养成的习惯便是疑虑,可她却认为这是在藏书阁待久了所养出的毛病。

藏书阁内有一种独有的静谧,静坐其中,被那数不尽的古籍所围绕,感受着古人的智慧,品味着书中记录的那些世间百态,总是会让人忍不住去思考的。

以前她觉得,藏书阁是最容易让人不由自主便思绪万千的一个地方,后来所处的位置不同了,又觉得这人心本就是复杂的,又怎会因为某个地方而让思绪有所变化?而今来了这广阔无垠的草原,看着那湛蓝的天空,看着那在空中翱翔的雄鹰,她倒是觉得,或许这天大地大的地方,才是最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任思绪飘远的。

坐在这草坡之上,看着这片望不到头的草场,她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事,可待回神之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似乎是想到了很多,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夕阳已西斜而下,该回去了。

她最后看了眼西斜的日头,便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只是才刚回过身,就因那不远处的身影而僵住了动作。

他就在她身后的远处站着,盯着她看。

她出来的时候听到一个男子和一个姑娘说大君前几天有事回了青阳,也不知何时会回来,她虽不知她现在是在哪儿,但想来定是不会太近的,所以他在这儿站了也该是没多久才对,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四季已过了好几个轮回。

是真的很久了啊,一眨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只是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什么痕迹,除却眉宇间多了些王者的威严外,和从前并没什么区别,他还是和在东陆时一样,用羽然的那句话说,清秀的像是个小姑娘。

在她还傻傻的看着他时,他已经向她飞奔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拥进了怀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拥着她,像是只要稍一松懈,她就会永远的离开一般。

在察觉到他的手冷的出奇后她才终于回了神,缓缓抬手,将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背处。

她知道,他其实是在怕,怕她会忽然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

她是真的睡了很久了,天启城破时已是初夏,北陆的夏季虽比东陆迟一些,可也远不至于才入春,她出来时有注意到,这地面上的薄草才堪堪将土壤覆盖,所以她睡了至少有近一年的时候,甚至是更久。

她清楚的知道她之前所看到,听到的那些,全都不是梦,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如此的不知所措。

在她记忆中他的身体虽弱,但手却像是个火炉一样,即便是在极冷的天,掌心也是很热乎的,何时像这般冰冷过啊……她是真的很想对他说我没事,不用担心的,可这样简单的话语,现在却成了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一句话了。

她做不到骗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像从前哄熠儿那般,轻抚着他紧绷的背脊,告诉他我在。



她是被背回去的,并没有多远的路,就因为她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在草坡上滑了一下,她就直接被他拽到了背上背了起来。

她本是想说这点路程用不着背的,她根本就没走多远,醒来后虽然不至于抬不动脚,但怎么说胳膊腿都还是有些发软,再则这草原这么大,要是走远了她也找不回去,所以只是就近找了草坡坐了下来,就这两步路她还是走的动的,奈何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她一句不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背了起来。

路上偶尔有路过的人在看到她时很是兴奋的跑了过来,问:“大君,这,醒了啊?”

而他则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是,醒了。”

这里的人并不多,她出来的时候都没人发现,可现在这为数不多的人却是都一窝蜂的涌了来,全都是满脸兴奋的看着她问候,问完了还不走,一直站在那儿盯着她看。

被这么一群人直勾勾的盯着看本就已经很变扭了,更何况这些人还都两眼放光,像是见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笑的一脸欣慰,实在是怪异的很,偏偏背着她的这人全然不在意,问一句答一句,那叫一个平易近人。

略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对他这孩子气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干脆卸了力气,整个身子都趴在了他的背上,将头埋了进宽大的衣物中。



“在想什么呢?这大半夜的穿这么单薄跑出来吹冷风,这可是草原,就汉子们怕也得被吹的趴几天。”

她本是睡不着,所以随意出来走一走,谁知在无意中看到夜空中的星星后便被牵走了思绪,一站就站了这么久,直到厚重的衣服被搭在了肩上,她才终于回了神。

转过头,只见身旁那人正微皱眉的看着她,语气中隐约带了些责备。

她不禁有些失笑,可这丝笑意还未及从心底升起,就又被充斥在心头的阴霾给压了下去。

这身子什么情况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这段时间精神头虽渐渐恢复了一些,可莫名陷入昏睡的时间却是变长了。

梦中的深夜已越发的漫长,她总是要逆着冷冽的寒风前行,强撑着走许久才能挨到黎明,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脚步远赶不及黑暗所蔓延的速度,总有一天她会彻底被困死在黑暗中,再也醒不过来。

这是逃避不了的现实,瞒是瞒不住的,与其有一天突如其来的倒下去,还不如及早说了,可她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就算她想的再清楚,只要一看到他,这些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轻叹了一声,索性放弃了思考这些根本无解的事,顺着他的问话转而谈起了其他:“我只是瞧见今夜的星光格外明亮,忽然就想到,九州大陆自有记载以来,似乎每一国都有专司观测星象之人,哪怕是在北陆,也有能推测星轨的大合萨,这悬在夜空中的繁星莫非真能左右世人的命运不成?”

听闻此言后他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偏头看了看天空,像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好半天才又看向她,却是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我不知道。”

听到这话后她也同样偏头打量了他一下,实在是不能相信他想了这么久竟是想出一句不知道来,不由得反问了句:“你可别告诉我,想了这么半天,你就只是想了一个不知道。”

他笑了笑,然后又看了眼天空才继续道:“确实还想了别的。命这个词,大概每个人都听过很多次吧?我阿爸以前总说,草原的汉子们是不信命的,那不过是弱者的说辞罢了,可这草原上,找大合萨推测星轨最多的人就是他。

我曾经问过老师天驱和辰月的起源,为什么那些人整天说自己是神使,后来老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正常人如何变成疯子的故事,对那个故事我没有过任何怀疑,只是更加坚定了我选择天驱的决心,直到后来在殇阳关说起这事,白毅将军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长叹了一声,说老息这哄小孩的故事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少年郎。”

他说到这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显然是怕话中提到的这人会让她伤心。

楚卫的动乱已是几年前的事了,从前她以为今后再听到这个名字时,她大概是能做到平静如水的,可今日真的听他提及,她才惊觉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内心的酸涩压了下去,状似好奇的追问:“殇阳关?既谈及天驱,那应该是赤牙阵破之后的事了,我怎么不知老师何时还与你谈过这些?”

见她这样问,他似乎是略松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被风吹的冰冷的手指,才继续道:“你当然不知道了,将军来寻我时都和你是前后脚,你前脚走他后脚来,他前脚走你后脚回。”

原本只是不想他担心才掩了情绪问了这么句,可现在听了这话她却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老师都同你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丝毫停顿的接着刚刚那句骗人的故事说了下去:“和我说他那属狐狸的老朋友是如何骗人啊,在白毅将军那里,我听到了另一个关于天驱和辰月的故事,一个更加神乎其神的故事。

这世上真的有神,而且是许多个神,北陆人所信奉的是盘鞑天神,而天驱和辰月,不过是信奉的神不同。

天驱所信奉的是北辰之神,和辰月一样,也可以算作是神使。

神使本应拥有凡人所没有的力量,但因为七百年前北辰之神派到人间与天驱进行联络的启示之君被杀了,所以自那以后天驱就联系不到自己的神了,不仅没有了超凡的能力,就连信仰也成了虚无缥缈的妄言。

没了信仰的众天驱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可以说完全是一团散沙,再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天驱就渐渐的从之前神使的身份,变成了如今的守卫和平。”

听完这些后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呢喃了一句:“难怪打的那般惨烈……”

找不到自己所信仰的神,那这些有着一腔热血守护和平的人,便是在用这血肉之躯在与神力相争,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被那么的惨烈。

天驱在她的了解中,一直都是非常伟大,非常了不起的存在,可她却从来也没有想过,天驱与辰月这几百年来的斗争,竟是人与神的较量。

她被这番话所深深震撼,思绪翻涌,雁返湖和殇阳关被血所染红的景象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好半天才缓过神。

再次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她开口之前将话头绕了回去:“我知道这世上是真的有神,可比起相信命运,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我阿爸说的。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们的一辈子不过就是那些神仙的几十天,凡世的人有这么多,先不说他们得是有多闲才什么都不做就盯着凡世看,就算他们真的能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盯,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给盯住啊,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不累不困啊,总有打盹的时候吧?”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顿,将握着她的手又稍稍收紧了一些才继续道:“草原的汉子不信命,阿爸不信,我也不信,人这辈子怎么过,全看自己,我就等他们打盹了,只要努力,总有空隙可钻,等他们一觉醒来,再看到的都是我们的子子孙孙了。”

这话看似很不正经,可他的神情却格外的认真与坚定。

那一刻,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光芒,那照亮暗夜的点点星光,终于是又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赶紧回去睡吧,明天晚上有篝火会,那可得闹到大半夜,吵吵闹闹的你想睡都睡不了。”她还在因那些话而愣神,而他则是完全不等她反应,自顾自的说完这些后便将她推回了帐篷,待她反应过来时就只看到他正笑着和她挥手。

尘封已久的记忆在瞬间涌上了心头,殇阳关分别时他笑着冲她挥手的模样与眼前的场景渐渐重合在了一起,一时间竟让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

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挥了挥,同当初那般,努力扬着笑脸目送他离开。

虽然等老天打盹分明是个天方夜谭到连小孩都骗不了的话,可她却是莫名的信了。

虽不知还能撑多久,虽在看到他藏于眼底的担忧时连一句我会陪你都无法承诺,可她会努力。

努力钻一钻这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空子,努力待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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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为了写清楚河边那里的故事用了第一人称视角,但事实证明我真的是不擅长啊,磕磕绊绊的都不知道到底写了些什么玩意……我已经在努力往回掰了,后面的文会慢慢的彻底恢复成第三人称视角的,阅读应该会顺畅一些,起码不会这么变扭了吧(虽然感觉往回掰有点困难……算了算了,捂脸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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